- 中山博物馆“风起伶仃洋”展览:海洋视角下的近代化历程与沉浸式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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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中山
海洋文明与近代革命的交汇之地
中山,古称香山,是珠江口伶仃洋上的沙田岛屿与岭南文化碰撞的产物。这座城市以“ 敢为天下先” 的基因闻名,既是孙中山的故乡,也是中国近代化的摇篮。其独特的地理位置 —— 位于珠江三角洲水网核心,决定了它既是农耕文明向海洋文明过渡的 “ 边缘地带 ” ,又是中西文化交融的 “ 前沿阵地 ” 。从南宋建县到近代开埠,香山人在围垦沙田、海上贸易、华侨迁徙中形成了独特的生存智慧,最终在近代革命中成为变革先锋。
这一城市特质为展览提供了天然叙事框架:中山的历史不仅是地理空间的扩张史,更是人群流动与文化碰撞的微观样本。策展团队通过“ 海洋视角 ” 切入,将地方史置于全球贸易网络与文明互鉴的宏大背景下,让 我们 看到 了 一座城的变迁如何折射中国近代化的深层逻辑 。
贰 展览总体
一部以“人”为尺度的动态地方史“风起伶仃洋” 展览打破传统通史展的线性叙事,以 “ 历史人类学 ” 为方法论,重构了五个时空切片:
空间维度:展厅面积3200平方米,展线 850 米,通过 800 余件文物与场景化设计,构建出从海岛、村落、沙田到近代城市的空间序列。
时间维度:以 “ 一日时序 ” 为暗线,灯光设计从午夜星空(序厅)到黄昏街景(尾声),隐喻中山从文明初兴到近代转型的千年历程。
叙事主体:聚焦常被主流历史忽略的群体 —— 先秦岛民、水上人、华侨、近代市民,通过他们的日常器物与生存痕迹,展现 “ 人民创造历史 ” 的底层逻辑。
这种设计跳出了 “ 帝王将相史观 ” ,将展览转化为一部 “ 无字人群的史诗 ” 。例如, “ 渔户田庐水城国 ” 单元以水上人围垦沙田的劳作工具与口述歌谣,再现了没有文字记录的群体如何塑造国土。
叁 内容解析
从五个切片透视中山的文明基因
展览以五个专题构建起立体叙事网络,每个单元既是独立场景,又是整体叙事的有机组成:
1.“海上香山蛮烟雨 ”
以新石器时代至南宋的考古发现为核心,展示贝壳堆积层、陶网坠等文物,揭示早期岛民 “ 靠海吃海 ” 的生存智慧。策展人刻意淡化器物断代,转而通过场景复原(如模拟海岛生态的呼吸灯)传递先民与海洋共生的精神世界。


2.“安民易俗成村聚 ”
南宋建县后,儒家教化与沙田开发催生村落社会。展览以族谱、地契、祠堂构件为线索,展现宗族如何通过编纂族谱“ 发明传统 ” ,重构地方秩序。一块明代《沙田开垦执照》不仅证明土地产权,更暗示权力与民间契约的博弈。

3.“渔户田庐水城国 ”
10米长的动态油画《日出沙田》与真实农具组合,再现水上人 “ 以舟为家、围海造田 ” 的壮举。策展团队通过田野调查采集的咸水歌录音,让观众在 “ 声景 ” 中感受未被文字记录的艰辛。

4.“镜海扬帆立潮头 ”
此单元与临时展览“15-19 世纪世界航海文物特展 ” 形成互文,通过广彩瓷、贸易契约等展品,揭示香山作为全球贸易节点的双重性 —— 既是茶叶丝绸的出口港,也是西方钟表、玻璃器的输入地。一件 19 世纪澳门葡人家庭的银餐具,暗示了文化混杂性如何渗透至日常生活。

5.“近代中山开风气 ”
以孙中山手稿、华侨捐款收据等文物,串联起地方精英与普通市民的共同变革。特别设计的老街场景中,循环播放的方言广播剧让观众听见市井声音,打破“ 英雄史观 ” 的单向叙事。
肆 核心特色
方法论与形式语言的突破
(一)内容层面:历史人类学的实践样本
1.田野考古与全球视野的交融
策展团队历时4年走访中山村落与 13 国华侨社群,将田野调查的鲜活素材转化为展览语言。例如,马来西亚槟城华侨家庭的梳妆台(实物)与中山沙溪镇蚝壳墙(场景复原)并置,呈现离散与乡土的双重记忆。
2. “失语者 ” 历史的抢救性书写
针对水上人等缺乏文字记载的群体,展览采用“ 物证 + 口述 + 艺术再造 ” 三重证据链。一艘清代疍家艇的龙骨残件,配合灯光投射的水波纹与采蚝歌谣,构建出超越器物本身的情感叙事。
(二)形式层面:沉浸式场域与多感官叙事
1.时空压缩的剧场美学
序厅的“ 星空呼吸灯 ” 与尾声的 “ 黄昏街景 ” 形成闭环,观众在物理行走中完成千年穿越。沙田场景的日出灯光每秒色温变化 0.1K ,模拟真实日光渐变,这种精密设计让历史现场 “ 活 ” 在当下。
2.文物作为情境的构建者
突破“文物+说明牌”的陈列定式,让文物直接参与场景营造。华侨历史展厅的侨房场景中,饼干盒、缝纫机等90%的造景元素均为真实文物,观众通过触摸展柜的温度与纹理,感受物与人的生命联结。
3.声音叙事的实验性探索
全馆嵌入15处视听装置,其中以广播剧最具创新性。在“近代中山”单元,石岐方言演绎的街头叫卖声与孙中山演讲录音交错播放,形成个体命运与时代浪潮的复调叙事。
伍 启示
地方博物馆如何突破“千馆一面”
“风起伶仃洋”展览的实践为我们提供了三条创新路径:
1.从“地方史”到“方法论实验田”
以历史人类学打破学科壁垒,将展览转化为学术研究的公共化表达。正如策展笔记所述:“我们不是在讲述香山的历史,而是在展示历史如何被香山人创造。”
2.从“物为中心”到“人的在场”
通过多感官交互与情境再造,让观众成为历史现场的“闯入者”而非旁观者。这种设计理念在华侨展厅的“同心圆文物阵列”中达到高潮——360度环绕的侨团徽章与旗帜,形成强烈的精神凝聚感。
3.从“静态展示”到“动态生长”
展览与“探·丝路”特展、华侨历史陈列形成内容矩阵,并通过数字展厅持续更新文物故事。这种开放式结构让博物馆成为不断生长的文化有机体。
结语
一座博物馆,何以成为时代的镜像
“风起伶仃洋”展览的价值,不仅在于它用创新手法讲述了中山故事,更在于它示范了地方博物馆如何以微观史观回应宏大命题。当观众站在“镜海扬帆”单元,看着明代商船模型与当代深中通道的照片并置时,会突然意识到:历史从未远离,它正在我们脚下掀起新的波涛。这种跨越时空的对话,或许正是博物馆作为文明载体的终极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