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有水则秀、居有水则灵，自古人类就偏好临水而居。曾有相关机构进行过一项调查，询问城市居民哪些品质可以定义一个伟大的城市，结果将近一半的人选择滨水区为他们心目中最顶级的城市开放空间，高于小型城市公园、大型开放公园和步道的人气。

近些年，滨水场景开始成为国内城市消费塑造异常火热的战场。北京、上海、南京等城市，纷纷提出发展水岸经济，2022年北京首次将水岸经济写入《进一步加强水生态保护修复工作的意见》，广东省也提出滨水经济带。商业消费空间开始更多地与滨水空间相复合，出现了很多诸如苏州金鸡湖、北京亮马河、深圳欢乐海岸这样的成功案例。

一 ·城市滨水空间的演变与未来规划

滨水空间是重要的自然资源，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支撑，是生态环境的控制性要素。随着生态文明思想与可持续理念深入发展，以及新时代、新阶段对区域高质量发展的要求，为了更好地规划城市滨水空间，我们需要了解到底什么是城市滨水空间？滨水空间的开发经历了怎样的历程？未来发的方向是什么？有哪些值得我们借鉴的滨水空间优秀规划案例？

城市滨水空间（City waterfront）是指城市中与水体相接触的区域，包括河流、湖泊、海洋、运河等水域及其周边的自然和人造环境，是与水体密切相关的自然要素、社会要素和空间要素的总和。城市滨水空间通常是城市的重要景观和公共空间，可以为城市居民提供许多休闲娱乐和社交活动的场所。和城市其他地域相比，它有着巨大的空间领域的优势，对解决城市空间匿乏、增加城市空间容量、提高城市环境质量有着十分积极的作用。

滨水空间的开发具有悠久的历史，可以说人类的发展历程也与“水”紧密相关。在古代，城市的历史建立在农业基础上，城市水道成为城市天人合一的具体形式，人们傍水而居，在我国长江中下游地区，河网密布，滨水空间更是大多数居民的生活空间。进入近代之后，城市滨水空间的开发经历了多个阶段，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时期。

1.工业时期 18世纪末-20世纪中叶。在工业革命时期，城市滨水空间主要被用于工业生产、交通运输和货物贸易等目的。在这个时期，城市滨水空间的开发重心是基础设施建设和工业发展。这个时期的发展特点是城市沿海和河流岸线的大规模工业化，城市河道更多发挥运输职能，同时承担了粗放的排污功能，城市滨水空间的自然和生态环境遭到了破坏和污染。

（图片：百年前的泰晤士河丨来源：网络公开）

2.城市更新时期 20世纪中叶-20世纪末。随着城市工业的衰落和城市更新的兴起，城市滨水空间开始逐渐成为城市更新的重点。在这个时期，城市滨水空间的开发重心是城市更新和再生。这个时期的发展特点是城市滨水空间的再生和改造，例如伦敦泰晤士河南岸再生项目。

3.可持续发展时期 21世纪至今。在21世纪随着人们对环境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视，城市滨水空间开始成为可持续城市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这个时期，城市滨水空间的开发重心是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这个时期发展特点是城市滨水空间的生态修复和保护，例如上海市的黄浦江滨江公共空间等。与此同时，在尽可能保障可持续发展的同时，城市规划者们还将目光聚焦在活化城市滨水空间上，以城水融合为理念，致力于使其成为一个集生态、休闲、商业等多业态为一体的综合城市空间，同时也成为各个城市进一步推动城市更新的重要载体之一。

如今城市对滨水空间的开发已经进入可持续发展阶段，随着城市的发展转型与文化结构调整，滨水空间的现状无法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具体有以下几点表现。1、滨水空间城市肌理破碎，地域特色缺乏，文化氛围缺失；2、滨水空间设施陈旧，缺乏休息空间，驳岸形式单一，亲水性缺失；3、滨水沿线被各类用地隔断，缺乏连续性，与城市腹地割裂，可达性和易达性缺失。这些问题严重阻碍了城市滨水空间的复兴。

二 ·新时期下，

城市滨水空间的更新与可持续发展

近年来，国家政策提出“公共空间的城市功能修补”和“环境品质提升”的任务目标，城市的滨水区建设逐步从“量变”转变为“质变”、从“增量扩张”转向“存量优化”。纵观世界后工业化时代的滨水区规划发展情况，其未来发展的要点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生态优先

城市滨水空间的开发要以生态保护为前提，通过恢复自然生态系统，减少污染和废弃物的排放，提高水质和生态环境的质量。生态修复是滨水区域更新的首要前提，只有优良的生态环境才能够促进后续滨水空间业态的融入和市民的进入。

2.多功能化发展
城市滨水空间不再只是单一的景观或休闲空间，而是要具备多种功能，包括生态保护、水资源管理、文化体验、社交互动等。这决定了目前的滨水区更新要多方参与，多领域协作，方能实现多功能集成

3.公共性和开放性

城市滨水空间应该是公共的、包容的和开放的，让市民能够方便地享受到滨水空间带来的各种福利，增强社区凝聚力和社交互动。

4.文化挖掘
城市滨水区通常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遗迹与人文景观。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将文化政策应用到城市滨水公共空间复兴过程之中已成为西方国家开发滨水空间的一种主流模式。以文化为导向的开发模式中，一种是植入新的文化元素，即用新的公共空间建立起城市与滨水空间的联系，另一种模式是延续水岸的历史文脉，根据重要性的不同对历史建筑进行保存、修复、重建、置换、整治等。

（图片：美国中央公园丨来源：小红书）

5.多层次的设计
城市滨水空间的设计应该考虑不同人群的需求和利益，包括老年人、儿童、残疾人、家庭等，从而打造多层次、多样化的城市滨水空间。利用桥梁、廊道等设施促进立体化滨水空间的更新建设。

6.利用数字技术
数字技术的应用可以提高城市滨水空间的管理和服务水平，例如通过智能化的监测系统来提高水质的监管效率，通过虚拟现实技术来打造更具吸引力的滨水空间体验等。

总的来说，近年来城市滨水空间的开发趋势是生态优先、多功能化、公共性和开放性、多层次的设计和利用数字技术。这些趋势的实现可以促进城市滨水空间的可持续发展，提高城市居民的生活质量和城市的整体竞争力。

三 ·城市滨水空间更新发展的优秀案例

在城市滨水空间的更新发展中，不乏有优秀案例值得借鉴学习，它们有着各自的特点，或是文化驱动，或是综合提升，或是利用自己的区位承接合适产业，促进产-城-水融合等，我们从这些案例中可以看到其因地制宜的优秀实践情况。

（一）文化驱动老城更新：英国阿尔伯特码头

英国境内拥有发达的水域，城市滨水区对国家及城市的发展曾起到过非常重要的作用，诸多的码头仓储区是英国城市环境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英国城市复兴运动的大背景之下，城市滨水公共空间的再开发与复兴对于地方经济、地域文化及城市景观的贡献日益受到广泛关注。

1980年代以来，英国立项的大型滨水区更新项目超过200个。这些滨水更新项目，有的借助良好风貌发展旅游，如加的夫湾、朴茨茅斯港；有的借助区位优势发展新产业，如曼彻斯特索尔福德码头、布里斯托湾。但更多的滨水区还属于资质平庸型，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用文化撬动滨水区更新，而采用文化驱动更新的代表案例，当属利物浦的阿尔伯特码头。

（图片：阿尔伯特码头丨来源：小红书）

在19世纪初，利物浦是世界最重要的港口城市之一，当时的港口贸易量，占世界贸易总量的40%，其财富总量一度超过了伦敦，被誉为“欧洲的纽约”。进入20世纪，港口的衰落使利物浦成为“逃离之城”，曾经的贸易枢纽——阿尔伯特码头关闭。直到1980年代，在英国滨水区更新的热潮下，阿尔伯特码头开始了漫长的更新改造之路。

（图片：阿尔伯特码头丨来源：小红书）

起初，阿尔伯特码头只是进行一些城市微更新，收效甚微。直到1998年，码头的建设管理改为企业主导，开始了二次更新。2003年，二次更新的阿尔伯特码头亮相，包括三大文化改造项目，有展现利物浦航海历史的默西塞德海事博物馆、展现利物浦艺术气质的泰特美术馆以及展现利物浦音乐魅力的披头士博物馆。其中，披头士博物馆不仅收集了与乐队相关的物品，还复制了60年代披头士活跃的演出场所，成为全球披头士迷的朝圣地，并入选英国最佳旅游景点之一。

（图片：披头士雕像丨来源：小红书）

2004年，阿尔伯特码头入选世界文化遗产，迅速成为利物浦文化旅游的磁极，平均每年到访的游客超过600万。阿尔伯特码头的成功，进一步吸引更多资本注入，也就有了后续的滨水区三大更新项目：曼岛区域更新、“利物浦一号”发展计划以及国王滨水区改造。

曼岛区域更新，依然以文化为核心，包括新建设的利物浦博物馆（2011年开业）及RIBA North文化综合体（2017年开业）。曼岛区内，被称为“美惠三女神”的历史建筑群，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定的“世界遗产海上商业城市利物浦”组成部分。建筑群修旧如旧，植入现代办公和酒店业态，补充完善了区域的城市功能。

（图片：利物浦码头文化丨来源：小红书）

2018年，该区域在利物浦旅游奖中，获得“游客经济最佳新人”奖。利物浦一号占地约17公顷，包括商业、办公、居住功能，如英国百货公司JohnLewis及Debenhams主力店，使老港区变身为市民生活、工作和休闲娱乐为一体的城市中心，重现利物浦以码头为核心的繁华。

国王滨水区改造包括利物浦体育馆和英国电信会议中心，两者合力成为城市举办大型文化活动的舞台，增强了城市举办大型活动、会展的功能。最终，滨水区形成以阿尔伯特码头为核的城市中心复兴。同时，丰富的滨水空间成为文化活动举办地，助力利物浦入选“欧洲文化之都”。

总体来说，阿尔伯特码头在两次更新行动中，都坚持用文化驱动的策略，通过打造高质量的龙头文化场所，营造滨水文化氛围，打造多功能化滨水空间，从而助力实现老城更新，也走上了自己的可持续发展道路。

（二）多元产业激活地区更新：美国伊斯特河南岸

美国滨水区更新始于20世纪50年代，纽约是第一批加入更新行列的城市。伊斯特河南岸，在更新中发展成为纽约的科技产业三角区。三角区由DUMBO区、纽约布鲁克林造船厂以及布鲁克林中心区构成，2015年，三角区已聚集了1350家科技公司，17300名科技从业者。

DUMBO区是科技产业三角区的核心。在上世纪末，身为工业区的DUMBO，一度沦为废弃货船地。后来，开发商大卫·瓦伦塔斯买下这片废地，想通过环境重塑，营造生活氛围，带动周边地产项目升值。

（图片：伊斯特河南岸丨来源：小红书）

2010年，融合休闲、运动主题的布鲁克林大桥公园建成，迅速成为最受市民喜爱的城市公园之一。周边旧厂房改造则保持艺术化的氛围，以配套商业和小工作室为主来完善区域的生活配套功能，吸引了很多艺术家入驻。

随着纽约的科技浪潮发展，DUMBO区凭借紧邻曼哈顿岛，与华尔街一桥之隔的区位优势，以及完善的配套设施和优质的环境成为科技公司入驻的最佳选择。同时，DUMBO区也针对科技初创企业推出了低租金的政策，并联合纽约市经济发展组织、纽约大学、POLY理工学院等机构，搭建出针对科技企业的孵化生态链，成功吸引科技初创企业来此聚集。

如今，DUMBO区已孵化出涵盖移动通信、生物医疗、数字化媒体等领域的几十家科技企业。这也让和DUMBO区一墙之隔的布鲁克林海军造船厂有了重生的希望。

布鲁克林海军造船厂该造船厂在1990年代衰落后改造更新为工业园，面对涌入的科技企业，造船厂发挥产业基础，结合巨大的生产空间，针对制造类科技打造出绿色科技制造中心，与DUMBO区形成科技协同发展。

（图片： 布鲁克林海军造船厂丨来源： 小红书）

绿色科技制造中心包括教育中心、新实验室（New Lab）、工业设计、制造商、共享制造设备等一条龙的科技成果转化服务。吸引3D打印、电脑数控机床、机器人、航空等科技制造初创企业来此聚集，伊斯特河南岸自此成为名副其实的科技水岸。

总体来说，伊斯特河南岸滨水空间首先通过生态优化，营造良好的生活环境从而吸引市民、企业入驻，借助良好的区位，集聚科技产业，持续孵化新科技企业，从而赋能周边传统工厂转型升级，从而实现滨水区域城市更新。

（图片：伊斯特河南岸丨来源：小红书）

（三）城-水融合，综合提升：上海市苏州河两岸有机更新

上海市苏州河总长约50公里，滨水空间总面积约138平方公里。苏州河是近代上海发展的重要轴线。上海最早的海港位于吴淞江畔，苏州河是连接内地的重要枢纽。苏州河滨水区经历“工商业繁荣-综合治理-产业转型”的变化历程。

自1985年起，苏州河展开三期综合治理，以改善水质、环境绿化为目标。前三期的改造，苏州河整体环境得到了极大提升，但也难免存在与国内其他城市滨水区同样的问题，滨水区没有真正融入城市，没有与地区功能良好整合，近水而不亲水，两岸联系性不强；历史资源保护不到位，滨水空间意象不明显，整体风貌有待提升，城市文脉没有得到很好的延续；滨水区域缺乏具有吸引力的、让人驻足的开放空间，岸线封闭和片段化、亲水性不足；且空间场所性、文化性、艺术性不强，环境品质有待提升。

（图片：苏州河老照片丨来源：小红书）

2015年上海市静安区成立，苏州河从边缘走向中心，区政府开始了新一轮有机更新工程，主要采取渐进式更新与多维共构的模式，更多采用“针灸式”疗法，避免大规模改造带来的盲目更新和破坏。

此轮苏州河有机更新采用“多规合一”的理念，更新内容包含了“水、岸、路、地”四个领域。以“水岸一体化”联动发展为规划原则，归纳为五个理念：安全生态、多元开放、贯通可达、人文互动、绿色宜居。苏州河被分为五种类型：公共活动型、生活服务型、历史风貌型、商务产业型、生态保育型。

（图片：苏州河丨来源：小红书）

苏州河片区在满足防洪要求下设置亲水平台和步道；延长滨水地带的使用时间，增加滨水空间活力和吸引力；活化可利用的工业历史遗存，增加滨水沿线的人文空间和活动节点，留出体验历史环境的连贯步行空间；根据季节变化，选择本土具有代表性的树种、花卉，打造四季更替的两岸景观；为旧工业建筑空间注入新兴的创意设计，逐步形成颇有影响的创意产业集聚带。

总体来说，上海苏州河片区的城市更新以长期的生态治理修复为基础，通过多轮综合治理，打造出了安全生态、多元开放、贯通可达、人文互动、绿色宜居的两岸协调发展亲水空间。

编者后记

随着全球城市化进程的加速，城市滨水空间的规划与建设已成为衡量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的重要指标。我们可以看到，成功的滨水空间规划不仅需要注重生态保护和环境修复，更要融入文化元素，提升公共性和开放性，以及采用多层次和数字化的设计手段。

城市滨水空间的未来，应当是一个充满活力、包容多元、生态友好的公共领域。它不仅是城市居民休闲娱乐的场所，更是城市文化和精神的象征。通过精心的规划和持续的管理，我们可以期待这些滨水空间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自然与城市、人与环境的桥梁，为城市的可持续发展贡献力量。

【温馨提示 】本文在参考文献基础上经平台责编重新整理， 如有转载请 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