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面对新时代博物馆事业发展迎来的新局面、新机遇，梳理和分析博物馆理论研究新突破，从行业博物馆的文化源流、办馆定位、展览使命和公众获得感等多方面探讨展览内容的体系化问题，并利用费曼学习理论，推理出博物馆对公众和社会发挥教育功能的路径方法，进而探讨园林起源问题。园林博物馆经过对十年展陈的经验总结，最终达成展览追求，并成功构建展览体系。

博物馆是收藏、展示、传播人类文明的重要载体，也是对公众开展社会教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博物馆众多的功能和使命中，博物馆展览是一个博物馆的先驱和灵魂。了解一座城市，可以从它的博物馆开始；感知一种文明，可以在博物馆中得到共鸣；近距离认识一个行业，请走进它的博物馆。博物馆一切皆教育，而展览无疑是“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的组合。近年来，随着我国博物馆事业持续发展，促进公众的文化素质提高和社会全面进步的作用日益凸显。公众走进博物馆，直接面对的产品就是“展览”，也可以说，看展览是走进博物馆最重要的诉求。

丰富的博物馆展览，为博物馆的观众提供了更加多样的学习历史、解读文化、了解行业、提高素质的综合平台，随着博物馆教育的不断深入，走进博物馆已经成为中小学生课外教育，乃至国民终身教育的场所，因此，办好展览、让历史说话、让文物说话是博物馆最重要的使命；博物馆展览的体系化建设和理论研究是博物馆发展不可回避的问题，并且随着博物馆日益成熟，体系化建设更加刻不容缓。

一、 博物馆展览体系浅析

（一）博物馆展览概况

随着我国博物馆事业不断发展，博物馆数量大幅增加，截至2023年，全国备案博物馆共计6833家，每年举办陈列展览4万余个，年接待观众达12.9亿人次。博物馆展览作为公共文化服务产品，在提升社会公众的知识结构、审美水准和文化品位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大部分的博物馆展览至少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体现博物馆核心文化内涵的基本展览；另一类是常换常新、持续为博物馆注入活力的临时展览；有些博物馆还设有专题展览、主题展览，成为基本陈列的重要补充，像语文课本中的“选读”。基本陈列宣示博物馆的性别和身份，专题展览勾勒博物馆的家族谱系，临时展览则以不同面貌表达博物馆的性格特征。

（二）研究方法

在梳理博物馆展览体系的思考中，笔者运用了“费曼学习理论”。费曼是享誉世界的诺贝尔奖得主、天才物理学家，精通多门语言，在音乐方面也颇有造诣。费曼之所以能在众多领域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得益于他总结的“费曼学习法”。它的核心是，当你准备深入研究一门新知识、开拓一个新领域时，必须首先站在传播者的角度，先想明白你要将知识讲解给谁、怎么讲解、讲解什么。一定要用最简洁清晰和易于理解的语言表达出来，才能让行外的人也能听懂，即把复杂的知识简单化，以教代学，让输出倒逼输入。这不只是一种学习方法，更是一种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对于博物馆从业者来说，是一种恰切的工作方法。利用这一方法，可以有效地学习，一点点梳理出博物馆展览体系。

（三）研究内容

什么是体系？什么是体系化？什么是展览体系化建设？这些问题既有约定俗成的科学定义，也有学术界不同的解读方向。体系是一个科学术语，泛指一定范围内或同类事物按照一定的秩序和联系组合的整体。体系化就是使事物成为体系的过程。展览体系化建设是使博物馆展陈在无序和有序之间寻求平衡、局部之间相互协调、相互促进、相互补充、相互强化，产生强大的组织力的建设。

在厘清展览的体系化研究内容之前，对于博物馆研究的体系化需要有一个客观的认识。无论是博物馆研究、博物馆理论的体系化建设，还是博物馆展览的体系化构建，都基于中国特色的博物馆学的体系化确立。目前，我国的博物馆学学科体系尚未完善，与其他成熟的一级学科比较，理论前沿和实践经验仍处于经验主义或者用其他学科的理论来代替博物馆学理论的尴尬局面，理论研究一定程度上落后于博物馆办馆技术的进程。以园林博物馆（以下简称“园博馆”）参评国家一级博物馆为例，2024年“5·18”国际博物馆日，园博馆与122家博物馆携手进入国家一级博物馆行列。在博物馆定级评估过程中，“学术研究与科技”成为最难拿分的项目，但却在评分规格中占据着重要的评价位置。此处的“学术研究与科研”既包括对本馆文物藏品或文化历史的研究，也包括该博物馆在博物馆学理论和应用研究上的成果及人才梯队建设的成果。经过了解，这一现象是绝大多数博物馆普遍存在的问题，可见博物馆研究工作在理论和实践的联系中，存在很大差距。“知不足而后进，望远山而力行”，本文通过对展览体系化研究的梳理，进而为博物馆体系化研究和学科建设做微薄之贡献。

二、 园博馆固定陈列体系的构建

（一）展与馆一体构建的大格局

园博馆以“馆中有园，园中有馆”的展陈格局和优美环境，被众多网友赞誉为“最美博物馆”。建馆与筹展同步进行的工作模式，使得园博馆的展览陈列具有“展陈空间”和“展览内容”同等重要的观看度，内容同步考虑的和谐性，搭建思路同理规划的统一性。依据目前较为前沿的古典园林研究成果，立足中国园林“天人合一”的哲学理念和“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造园技法，以多种手段、多个视角合理营造展陈空间，充分体现园博馆的展陈特色。可以说，园博馆的基本陈列具有逻辑环环相扣的体系化，实景园林的营造成为展览陈列的必要补充。

中国园林史在中国通史的长河中，几乎无所遗漏地存在着，一条构架在几千年文明史脉络之上的中国园林的发展史，为园博馆的展陈体系做了最好的历史地理学基础、文学艺术基础。根据费曼学习理论，权威人士在已知范畴内的知识传达方式，以输出倒逼输入的手段，达到知识传达的目的，同时被知识获得方心甘情愿、高效主动地接受。这就是建馆之初，一大批园林行业精英、前辈、行业主管，甚至风景园林行业最负盛名的院士、科学家，纷纷成为园博馆建馆的第一批智库，他们欣喜于行业发展的硕果，欣慰于毕生所学有处安放。第一批的园博馆管理者便成为“费曼”倒逼的“学生”，用公众视角和讲故事的思路，营构起一座集山水、建筑、五行、生态于一体的室内场馆、室外园林的博物馆大格局。同时，坚守中国传统的中轴理念，以及在此基础上构建的“中国园林展陈体系”。

中国园林的丰富性，在园博馆中尽可收入囊中，置身这座园林化的博物馆，既能看到丰富的园林景观，也能通过展览感知悠久的园林历史，同时也能体会一座“有生命”的博物馆带来的活力。园博馆选址于北京市西南部，地处鹰山脚下，依托生态环境资源和历史文化积淀丰厚的永定河畔，与卢沟古桥遥相呼应，是北京城南行动计划中“永定河绿色生态发展带”的核心区，历史文化氛围浓郁，风景秀丽优美。2011年8月破土动工，工程耗时仅21个月。园博馆一半地基是过去的首钢废弃钢渣填埋区，在原垃圾填埋场上建设一座生态环保的博物馆，可谓是一大创举。在6.5万平方米的地块上拔地而起一座内部空间开敞高大的现代博物馆，并结合室内外展园很好地与环境融合，使它们和谐共处，智慧来自古人的“因地制宜”和“负阴抱阳”，背靠西北侧的鹰山，形成了建筑秩序的轴线，并从永定河水源头引水至鹰山脚下，水流环绕博物馆西侧，继续向南，将场地中最大的水面汇集于场地的一侧，最终形成了“负阴抱阳”的整体格局（图1）。可以说，园博馆的建设过程就是一个造园的过程，在对明代造园家计成撰写的园林典籍《园冶》的遵循下，在古人跨越千年总结出的造园理论和实践的指导下，建成“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园博馆。建成后的博物馆建设布局不仅用活了整块场地，还辐射周边，为更大的区域范围奠定了合理周正的园林格局。对改善区域生态环境、加速市政基础设施建设、促进区域综合发展、构建京西旅游新格局都具有深远的影响。

图1 园林博物馆“负阴抱阳”的整体格局

主体建筑将“建筑为纸，园林为画”的设计理念贯穿始终，通过构建传统中轴线、分割空间院落、留出景观天际线、突出园林文化色彩等方面展示建筑特色，在空间设计中应用了传统与现代融合、历史与现实连接的理念，以中国传统园林的景观和建筑元素为主体，充分运用了造园理论中的“借景”“框景”“透景”等手段，通过布局、色彩、灯光，参观者有置身传统园林的身临其境之感。金色歇山式大屋顶掌控了6.5万平方米的核心，粉墙灰瓦勾勒着江南私家园林的轮廓，雕梁画栋、直入云霄的涵虚牌楼彰显着北方皇家园林的气派。

（二）展与园相济相通的一体性

风景园林学科的发展为园博馆的建设注入了强大的理论根基，建筑学的现代化进程为园博馆馆舍建设唱响了传统与现代的交响。基本陈列的构架，包容了中国园林发展的历史脉络、文化演进、艺术表现和时代特征，同时，与场馆规划设计、选址立地、周边环境做了翔实地思考分析与筹谋，在园林、建筑、城市规划和博物馆等行业共同发力下，形成目前的展览陈列格局。

在合理布局的基础上，依据空间特点，将展陈体系分为室内展陈、室内展园和室外展区三部分。室内展陈采取基本陈列、专题陈列和临时展览相结合的展陈系统，以中国古代园林厅和中国近现代园林厅作为基本陈列，中国造园技艺厅、中国园林文化厅、世界名园博览厅和园林互动体验厅作为专题陈列，四个临时展厅持续不断围绕核心文化“园林”，策划文化、文物、建筑、人物、非遗等专题展览，成为基本陈列的必要补充。

图2 中国古代园林厅

园博馆设有六个固定展厅以中国园林的历史发展为主线，展示中国园林的发展历程和辉煌成就。中国古代园林厅和中国近现代园林厅主要展现中国园林数千年以来在不同历史阶段的发展脉络及其文化内涵，揭示中国园林在各个历史文化时期中的突出特征、变化过程以及与人的关系。中国古代园林厅以“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为主题，分为中国园林的生成、转折、繁盛、成熟和集盛五个单元，以史为纲，通过文物展品、复原场景、沙盘模型、数字影像等，系统展示中国古代园林三千年来的发展历程。中国近现代园林厅以“传承创新，和谐宜居”为主题，从近代、现代两个阶段展示园林这一历史文化宝库的传承与新生，重点展示新中国成立以来在城市公园建设、园林科研及应用等方面的重大成就。世界名园博览厅站在世界文化发展的大视域之内，呈现园林如何对世界不同区域、不同民族的文化特点进行集中反映，引导观众认识园林营建乃至人类文化发展的共性规律，在对“他山之石”的多角度透视中，进一步认识园林的重要价值，更加凸显中国园林独具一格的艺术魅力与难以超越的辉煌成就（图2、图3）。

图3 中国近现代园林厅

如果说上述展厅讲述的是园林的历史，中国造园技艺厅、中国园林文化厅则侧重于引导观众如何更好地欣赏和品味园林，呈现园林中的生活美学。中国造园技艺厅主题为“师法自然，巧夺天工”，以场景复原、实物模型、典型案例解剖等方式，展示中国古典园林的造园思想、理论体系、常用技法和技艺流程。中国园林文化厅主题为“文心筑圃，诗情画境”，以实物、图版、场景复原等方式，全面呈现中国园林与中国传统思想、文学、书画、戏曲、人居、文化交流之间的相互交融影响，从而使观众以园林为起点，感受以园林为突出代表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博大与丰厚。

为增强观众的参与感和体验感，园博馆还以“科普互动，体验园林”为主题设立了园林互动体验厅，采用多媒体前沿技术，以更为生动、直观的方式展示园林精品，普及园林知识，引导观众在亲身互动中感受中国造园技艺的精妙，提升对园林的认识和热爱（图4）。

图4 园林互动体验厅

场馆内，分别在一层和二层空间按原样复建了江南私家园林苏州畅园、扬州片石山房，以及岭南私家园林余荫山房（图5—7）。与中国古代园林展厅形成首尾呼应、互相围合的格局。室外展区依地形和自然条件建造了北方山地园林染霞山房、私家园林半亩轩榭和水景园林塔影别苑，鹰山园博塔倒映入园中池水，连绵远山映衬着山地园林的高远壮阔（图8—10）。园内种植各类植物200余种、豢养水禽10余种、放置山石10余类。小径曲折、驳岸绕水，步移景异，曲径通幽，点景建筑散落园中，调节着游园的节奏，供人们驻足观景。这些丰富的园林元素，与展柜里的文物，同样成为园博馆展陈体系中不可或缺的展览内容。

图5 苏州畅园

图6 扬州片石山房

图7 广州余荫山房

图8 山地园林染霞山房

图9 私家园林半亩轩榭

图10 水景园林塔影别苑

三、 基于园林研究下的园博馆临时展览体系搭建

（一）园林的起源问题

园林的体系，其实是个无解或者说多解的命题，因为它实在太过复杂、太过丰富了，以至于它既是建筑学的分支，也是艺术史的一部分，更是空间环境学最重要的研究对象，中国园林可以说是具有高度自然精神的建筑空间环境。造园将山水画的二度变为三度空间，造园行为又对自然山水形成反哺……以自然山水为创作主题的中国园林，其背后的文人思想、民族性格，都是寻找园林起源的依据。学界关于园林的起源说法不一，有按照地域的分类，有按照归属的分类，也有按照空间的分类，也有按照功能的分类。一切事物无不在空间中存在，在时间中发展，园林的起源便可以从空间和社会的二维解读入手。人的空间意识离不开人与自然的关系和人在社会实践中对自然的认识。马克思说：“人类靠自然来生活……它必须始终和自然一道，在连续不断的过程中，人类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与自然联系着”。马克思唯物史观印证着自然山水与园林的因果关系，也暗含着一个观点：社会形态的发展也是物质和精神发展的推动力，园林便是物质和精神的总和。

园林是什么，园林除了视线可及的山水、建筑、花木外，本质上是一种充满浪漫主义色彩具有避世精神的人居环境和生活方式，它不同于一般的住宅，除了刚需的居住功能、游乐功能外，它有着强烈的自然属性，有移天缩地的造化，有掇山理水的需求，更有一壶天地的意境，因此园林承载着更高层次的艺术化的生活理想。

关于园林的起源，官方的理论是，中国园林起源于囿、圃、台。所谓“囿”是帝王为自己划定的山川河湖，林泽草场，豢养大量的野生禽兽，种植奇珍的果蔬树木，帝王最喜在此狩猎游玩。“圃”指百姓家园中的菜地，或许栽植些花花草草，陶冶性情。“台”就是高台、台榭，最初是登高观天象、通神明的祭祀场所，后来高台也具有观景台的功能，是早期园林中主要的建筑物。

园林起源于囿、圃、台的理论，只是物质层面的推理，而与社会经济、文化繁荣的关系不够直接，用费曼学习法来分析一下。不管经历多少造园的不易，不管演变了多少种不同时期园林的形制，园林最终输出的是实际功能，那就是居住和游赏，那么从这个功能出发来输入设问：

园林建在哪里？园林建在城市里。

为什么要建园林？因为城市远离自然，人是自然的产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天性使然。

什么人有能力建园林？有文化、有地位、有经济基础，向往诗和远方的人。

为什么私家园林规模都不大？因为在城市中寻找一片咫尺山林是多么的奢侈，所以移天缩地、以小见大。

用以上四问探寻历史的真相。人类是自然的产物，自然是人类进化、生存的唯一依赖，所以人对自然的亲近是与生俱来的，是骨子里的。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类社会的进程逐渐加快，人类开始认识自然、改造自然，当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城市出现了，商业、手工业、农业并存的时代来了。历史的车轮绝不放过每一个人，相当一部分的人们离开了草木丰美的自然怀抱，住进了有着高大城墙、宽大护城河的城市里。其中有一部分提前富起来的人，开始怀念自然的广阔，想要寄情山水，想要小河潺潺，但是也想要城市舒适便捷的生活和摆脱茅草屋的居住条件。聪明的古人实现了“既要”“又要”，创造出了园林这种特殊的景观空间，可以在其中叠山理水，纵情自然；可以栽种花木植物，让生活空间充满生机活力；可以把房子建得千奇百怪；可以在不同的房子里实现睡觉、吃饭、读书、会友以及行雅事的美好生活。园林成为可观、可游、可居、可行的最理想生活空间和最诗意的栖居之所。所以，园林是城市的产物。

（二）园林有没有体系

就像探讨人类起源有助于梳理人类发展的轨迹一样，给园林起源问题一个原点，也是给园林研究体系一个合理的逻辑底色。学界对世界园林体系的划分大多认同东方园林、西亚园林、欧洲园林三大体系分类法，不同的园林体系有各自典型的代表和建筑风格特点，其国家的历史文化直接影响着园林的审美情趣。中国园林的研究体系则更为复杂多样，《园冶》至今仍是近代园林艺术所遵循的法则；同样是成书于明代的文震亨的《长物志》成为晚明文人追捧的生活方式；清代沈复的《浮生六记》用自传体的形式讲述了他和妻子芸娘的六段往事，而其中也记述了自己游幕生活三十年间所览天下奇景，他对其园林的品评字字珠玑，对后世园林美学和园林观产生了重要影响；李渔那本被誉为古代中国文人艺术生活的百科全书《闲情偶记》，李格非的《洛阳名园记》借北宋名园营造盛况寄托了国家忧思……中国近现代历史上第一部园林专著童寯的《江南园林志》，堪称中国近现代园林研究的开山之作，是最早运用科学方法论述和记录中国造园理论的专著。历史上，关于园林的典籍不一而足，读得酣畅淋漓，但是对于寻寻觅觅，非要找出一个含有园林的体系、规律、分类意味的内容，却是吹灰找缝。

有了建筑、有了山水、有了植物，有了围墙，最后有了人的参与，一个有生命的园林才算完满。而人的活动就为园林注入了不可尽数的功能和内涵。以《园冶》为例，全书包含以下内容：兴造论、园说、相地、立基、屋宇、装折、门窗、墙垣、铺地、掇山、选石、借景等十二个部分。可以分为两个层次，其中兴造论、园说、相地、借景是园林设计的理论和构思，立基、屋宇、装折、门窗、墙垣、铺地、掇山、选石等内容是园林建设的具体做法，可谓是一本“建园说明书”，当然，除了工匠思维，还有文人审美。《长物志》成书早于《园冶》，分室庐、花木、水石、禽鱼、书画、几榻、器具、位置、衣饰、舟车、蔬果、香茗十二章，与《园冶》天然互补，更强调人的因素，“凡园之营造、物之选用摆放，纤悉毕具；所言收藏赏鉴诸法，亦具有条理”。写到这里，园林的体系其实已经不是要追逐的话题，而园林类展览的体系已经跃然纸上。

（三）园博馆临展体系

图11 “窗——园林的眼睛”展

图 12 “物上山水”展

园博馆展陈体系的确立，基于对中国园林本质和历史发展进程的深入分析，贯穿展览全过程。以室内展陈为主、室外展园和室内庭院为辅，三者相互穿插、渗透，成为一个整体展陈体系，追求情景交融、展览与环境完美融合的文化体验。如果说固定陈列是家里内核稳定的家长，那临时展览就像是家里四五个性格不同、性别不同却共同流淌着家族血脉的孩子。他们更能代表家族未来的兴衰成败，是希望，也是活力，是延续，更是守护。正因为临展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所以在长篇累牍地对固定陈列及展园的体系、对园林的起源和特点进行了翔实地分析后，最终将着眼点落在临时展览的体系构建上。而临时展览要在策略、重在体系、贵在风格，兼顾三方面，便可把握住博物馆的定位、使命和方向。

图 13 “长物· 居园”展

图1 4 “晋祠——中国祠庙园林之典范展”

园博馆成立之初的三年（2013—2015），临时展览基本处于无体系的拿来主义，项目众多，精力不足，选题分散，展览呈现多而杂的局面，主要是以引进展为主。

图 15 “锦色——传统建筑彩画技艺展”

图 16 “锦色Ⅱ——探寻江南建筑彩画”展

中间三年（2016—2018），临时展览渐渐突出园林主题，展览半体系化。能够立足馆藏文物特色和园林文化传承，依托行业，围绕着园林的历史，园林的文化与功能，园林和城市的关系这些角度策划展览。

图 17 “锦色Ⅲ——园林里的苏式彩画”展

近五年（2019—2023），以打造精品展览为主要思路，展览体系化逐渐建立。以原创展览为主，自主策划主题，利用本馆藏品与精选外馆藏品结合，逐渐形成具有园博馆特色的展陈体系和特色展览品牌，如中国园林多维度系列已经举办了五个子项目展览：“窗——园林的眼睛”“四时闲居·清供真趣”“物上山水”“长物·居园”“鉴境”等，有四项展览获得国家和北京市奖项（图11—13）。再如名园系列，先后举办了“避暑山庄外八庙皇家瑰宝大展”“‘看见’圆明园”“晋祠——中国祠庙园林之典范展”等（图14）。以建筑彩画为题材的“锦色”系列到今年已经举办了三期（图15—17）。五年内共培育出中国园林多维度、名园、锦色、典籍中的园林、居园书画、园林文化、名家、营造、非遗上的园林、中外园林等十大展览品牌。展览需要树立对话传统，激活传统，让观众产生强烈的认同感与归属感的办展使命，依托始终贯穿中华文化乃至于人类文明所蕴含的价值系统，对中国人的宇宙观、社会观、道德观，通过展览形象生动地揭示与重构，最终形成园博馆的展览追求：搜尽名园打草稿——法自然、观今朝、书我见。总结展览对园林物象价值和精神价值的本源探究中，总结出三条指导思想，也可以说是展览研究系列：

以园林为底蕴， 铺陈古今、南北、中西的展览策略

以园林为内容， 构建园林、城市、时代的展览体系

以园林为手段， 营造园心、园景、园境的展览风格

四、 余论

当逛博物馆成了人们日常文化生活的一部分，博物馆人应该欣喜，那是因为博物馆的价值被大多数人所认可。同时，博物馆也面临着公众倒逼的压力。看展览是逛博物馆的第一要务，办展水平的高低直接反映博物馆的美誉度和公信力，所以展览是一项需要高位统筹和顶层设计的事业，其中，临时展览又是最具吸引力、最有活力和创新力的项目，好的选题会与观众产生共鸣；好的构思，会引人入胜；好的设计，会成为自媒体传播的亮点；好的宣传，会取得事半功倍的社会效益。临展是博物馆展览的重要类别之一，做好临展需要“工夫在诗外”，做好展览系列统筹既是方向也是方案。事实证明，好的展览能讲出承上启下的故事，用长度串联起时间；好的主题也能关联起历史、传统和未来，以宽度叠加出厚重。

为阅读方便，注释从略，请以正式出版物为准。

本文作者及其工作单位：

李瑶 / 园林博物馆

谷媛 / 园林博物馆

本文刊载于《策展研究》2024年第2期